第六百二十九章 因为,陛下他善!_朕真的不务正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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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二十九章 因为,陛下他善!

  大明是李氏朝鲜的父母之邦,而且是亲生的,这个说法自李氏朝鲜建立那天起,就已经出现,在李成桂在请求大明册封其为朝鲜国王的那一天起,就已经确立。

  洪武二十五年七月,已经隐忍了超过二十年的李成桂,终于实现了自己梦寐以求之事,取而代之,将高丽最后一个国王废除,成为了新的实际性的国王,但李成桂仍然需要宗主国承认,所以遣使者,请求大明赐予国号。

  洪武二十六年二月,太祖高皇帝朱元璋,敲定了朝鲜的国号,并且正式册封了李成桂为朝鲜国王。

  李成桂已经武力夺取了政权,并且成为实际上的国王,但是高丽旧臣,依旧是一股极为庞大的反对力量,为了镇压这些反对力量,李成桂多次兴大狱,制造冤案清洗政敌,但是越是镇压,反对的力量越是凝聚。

  即便是已经在寿昌宫登上王位李成桂,向大明上书的时候,也只能以‘权知高丽国事’的名义奏闻宗主国,并且寻求大明朝廷对他的支持。

  而父母之邦这四个字,起源于景泰年间,发动了靖难的四叔李瑈,在确定了事大交邻的国号之后,就将父母之邦,大造之恩,定为了祖训。

  而万历二十年到万历二十六年,长达六年的劳师远征,则是大明对李氏朝鲜的再造之恩。

  丰臣秀吉在万历二十年悍然发动了全面侵朝战争,发动了十五万大军攻打朝鲜,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,丰臣秀吉就攻下了汉城,而朝鲜国王李昖北逃义州,向大明求援。

  而这长达六年时间的战争中,大明总计出动兵力超过了十二万人,这支军队的所有粮饷,都是大明国朝负责,从辽东运到朝鲜的,打到后来,大明国内怨声载道,所以才发生了鸿胪寺官员,不顾天朝上国的体面,问朝鲜国王索要粮饷,因为长途转运,实在是消耗太大了。

  但朝鲜国王就是说没有,并且有了那句‘倚父母之邦、上国广袤不应索求’,最好面子的礼部官员都破防了,说你们亡了活该。

  动天下之兵,费天下之财,把朝鲜从倭寇的手中救了下来。

  大明对李氏朝鲜有大造之恩,还有再造之恩,那李氏朝鲜感谢大明吗?

  李氏朝鲜并不感谢大明。

  因为李氏朝鲜出尔反尔。

  在万历二十年五月一日,朝鲜国王李昖,派遣使者柳梦鼎出使大明求援的时候,李昖对柳梦鼎说:至京师,尔可先言欲内附意。想要换取大明朝廷的援军,李昖给出的条件是内附。

  六月十三日,逃到了义州的朝鲜国王李昖再次对着大海发誓,我国地方,则无可避之处,今日渡江内附,仰君父报灭国之恨。

  六月二十一日,大明兵部尚书石星,派遣了黄应旸前往平壤商谈此事。

  七月十六日,廷议之后,万历皇帝下旨:朝鲜请益援兵,须确议具奏,王来,择善地居之。

  万历皇帝的这份圣旨里准许了向朝鲜派兵,并且说要把朝鲜国王好生安置。

  这是圣旨,明确确认了如果大明驰援之后,朝鲜国王内附,朝鲜地界成为大明的实土郡县,因为当时朝中以浙江巡抚常居敬、福建巡抚赵参鲁、两广总督刘继文为代表的地方大员,主张灭倭,攻打倭国的本土,以绝后患。

  兵部尚书石星也是灭倭的支持者,有了朝鲜就可以进攻倭国本土,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。

  要知道大军调动的粮草是一件非常非常关键的事儿,大规模的军事行动,海上会形成一条常山之蛇一样的补给线,一旦大风、大浪,补给线断裂,那就会造成天大的麻烦。

  所以从朝鲜出发,就没有太多的后顾之忧了。

  但大明驱逐了倭寇之后,朝鲜君臣后悔了,朝鲜国王李昖事后耍了大明朝廷,直接将王位内禅给了王世子光海君,出尔反尔,当初作为国王许诺内附,但现在内附不成了,因为我不是国王了。

  兵部尚书连遣数使,最终不能成行,而大明连续征战六年,最终打的国帑内帑空空如也,却是面子里子都丢了,面子是被朝鲜国王给耍了,里子就是没能对朝鲜的吞并。

  这件事最严重的结果就是万历皇帝本人的执政能力,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质疑。

  朝鲜之所以敢这么出尔反尔,嘴上喊着父母之邦,行为却是耍了大明朝廷就是吃准了大明无力再战。

  当时有归国南兵索饷不成,被镇压的事儿传到了朝鲜,李昖父子就是吃定了大明损耗极大,已经没有粮饷去惩戒他们了,所以才敢如此胆大妄为,而大明也只能闷头吃了这個哑巴亏。

  当时大明穷到了要派矿监四处聚敛,以损害税基为代价敛财,而万历皇帝干了这么大一出赔本的买卖,自然之后所有的决策,都不被认可了。

  鸿胪寺少卿高启愚收到了大明皇帝的圣旨,先是一愣,而后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,陛下早就看朝鲜朝贡贸易这个赔本买卖不顺眼了,陛下的吝啬天下周知,这么一大笔亏空,每年都要支出好几次,皇帝不心疼才怪。

  陛下是该省省该花花,这一点高启愚一清二楚。

  “少卿,朝鲜的使臣李后白、尹根寿寻来了,他们说收到了消息,说大明朝廷要断了他们一年数次的朝贡!我们也刚刚收到圣旨,他们后脚就知道了消息!”徐九皋面色极为难看的说道。

  大明鸿胪寺还没有告知朝鲜使者情况,朝鲜使者反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,这实在是出乎了徐九皋的意料,很显然,朝鲜的使臣已经收到了消息,比鸿胪寺更早一步。

  而且无宣前来,就是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。

  “不意外,陛下下的明旨,又不是密诏,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,怎么就不能让人知道了?”高启愚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。

  下的是明旨,目的就是为了广而告之,让所有人都知道,消息八成是故意露出去的。

  “可是咱们还没商量好对策,朝鲜使臣问起来,如何回答?”徐九皋有些担心的说道,皇帝突然降低了朝鲜的外交等级,这一点礼部并不意外,但是不好回答,总不能直接说,是因为皇帝抠门吧。

  朝鲜一年最少三次朝贡,每一次朝廷都要付出十万到十五万不等的赏赐,这是一笔极为沉重的负担,即便是在财用大亏的嘉靖末年和隆庆年间,也从无断绝,大明就是好面儿,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儿,干了不是一次两次。

  而现在皇帝终于拉下脸了,因为不用打肿脸也是胖子,自然不必再死撑着了。

  有的时候,很多事情就是如此,越缺什么就越喜欢强调什么,朝廷越是财用大亏的时候,越喜欢摆排场,来虚张声势。

  面对朝鲜使者的询问,礼部鸿胪寺的回答,既不能让陛下圣明有损,也不能让国朝失了体面,更不能胡言乱语,让友邦惊诧,让番夷嗤笑。

  这个回答就非常考验个人水平了,而且最关键的是,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,毕竟朝鲜的使者来的太快了。

  “要不先让朝鲜使臣回去吧,咱们去问问大宗伯如何作答?”徐九皋急中生智,觉得去问问大宗伯比较好。

  高启愚笑了笑说道:“这么点小事也去麻烦大宗伯,让陛下知道了,还以为礼部就大宗伯一个人呢,不用,让两个使者过来吧,我自有办法。”

  李后白、尹根寿急急忙忙的走进了鸿胪寺内,神色慌张的互相见礼之后,李后白为首,上前一步,焦急的问道:“忽闻严旨传礼部,言我朝鲜每年不得多次朝贡,只能一年一次,敢请问少卿,是我们哪里得罪上国了吗?”

  “没有。”高启愚笑着说道。

  “那为何忽然又如此严旨?听闻消息,惊惧难安,天朝上国对我朝鲜有大造之恩,我朝首阳君设大造坛年年奉祭,常怀感念之心,上国为我父母之邦,还请少卿明示,若有不知者之罪,有则改之。”尹根寿急的额头都冒汗了。

  朝鲜在永乐年间请成祖皇帝旨意,在朝鲜汉城修建了成均馆,请大明名儒执教,已有百余年,而李后白、尹根寿都是成均馆出身的进士,这要是回到了朝鲜,怕是要被骂到狗血淋头。

  每年朝贡获得赏赐的利益,早就划分好了,突然没有了,他们俩使臣回去,还不被活剥了?!

  高启愚理所当然的说道:“陛下严旨下章礼部,这么做的原因,都是因为,陛下,他善!”

  徐九皋如遭雷击的一样愣在原地,不敢置信的看着高启愚,这人是怎么做到的?睁眼眼睛说瞎话说到这种地步,还一副理当如此的神情,仿佛这就是真正的原因,停了朝鲜的多次朝贡,都是因为陛下心善?!

  虽说大家都是读书人,但多少也要点脸吧!

  李后白、尹根寿惊骇无比的互相看了一眼,是他们学业不精,还是听不懂汉话?鸿胪寺少卿的话,拆开来每一个字都认识,但是合在一起,怎么就听不懂了呢?

  “还请少卿解惑。”李后白赶忙说道。

  “我来问你,我大明军兵,是我大明的,还是你们朝鲜的?”

  “自然是大明的。”

  “我再来问你,我大明粮饷,是我大明的还是朝鲜的?”

  “自然也是大明的。”

  李后白硬着头皮回答了这两个连三岁稚童都能回答的问题,大明的军兵粮饷,不是大明的还能是谁的?

  “朝鲜,不知练兵,常以中国之兵为兵;朝鲜不知积饷,常以中国之饷为饷。以前这样当然可以,但现在不行了。”高启愚颇为感慨的说道。

  “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吗?国小而不处卑,力少而不畏强,无礼而侮大邻,可亡国也,以前可以,现在不行了吗?这是何等的道理?”尹根寿还是没听明白其中的逻辑。

  “因为,大明老了,尔等口口声声说,大明是尔父母之邦,可是真心实意?”高启愚反问道。

  李后白眉头紧蹙的说道:“自然诚心实意。”

  大明要是以断朝贡来要求朝鲜做些不愿意的事儿,那李后白是决计不肯答应的!哪怕是力所能及也不行。

  “父母老了,就指望不上了。”高启愚重重的叹了口气,无奈的说道:“你们也看到了,大明真的老了,官场上个个都是座师,下面全都是弟子,这就像是山寨里的山头一样,这些个山头利益不一致,想法就各有不同,各有各的主张。”

  “若是朝鲜有事,大明知道需要时间,大明官场如此的僵化,做出决策,也需要时间,一来二去,就很耽误事儿,僵化造成了决策的滞后性,想来二位也不是见了一次两次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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